从眼科医生戴眼镜说起

 近视, 远视, 散光, 老花统称屈光不正,是我们常见的眼睛视力问题。一个人只要健康生活一辈子,几乎人人都需要辅助视力的工具----眼镜。不用说许多从小戴上眼镜的“四眼”们,那些年轻时以视力完好而自豪的并自以为与眼镜无缘的人,50岁左右就不得不准备一副老化镜放在手边随时听用了。 

     人类为戴眼镜吃够了苦,远点儿文革中戴眼镜的人是臭老九,是挨批挨斗的罪证之一;在现实生活中戴眼镜不方便之处比比皆是。所以大概除了少数以戴眼镜为美的人,真正喜欢它的人不多。正应为如此,长期以来人们花费大量金钱时间去琢磨怎么拿掉这该死的眼镜,这也是现在隐形眼镜(角膜接触镜)和角膜激光手术迅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新科技新技术新产品给人们带来新的选择,但也带来困惑。新技术就一定给人们带来好处吗?因为这个新技术出现,眼科医生常遇到朋友来询问:我想做眼睛激光手术去掉我的近视眼镜,你觉得怎样?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不好回答吗?这个问题其实不简单。

     我个人原则上不会建议去做这类眼科手术,因为这类手术的风险不小,即使近期效果好,长远潜在问题不能不让人担心。 但说真话有时也为难。曾有一同事为去掉老花眼准备去做角膜激光手术,连手术费都交了,术前一天才来向我咨询。他来时兴致冲冲,我列举的充分反对理由让他走时垂头丧气,我为此内疚了好久。我也曾经苦口婆心讲道理劝我一位堂姐不要去做近视激光手术,可她敌不过成功的广告诱惑仍然偷偷跑去做了。

     说实话为了病人好,怎么不能被理解接受呢?细细想来其原因有多种:一, 大家真的不喜欢戴眼镜,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二,这是一个合法手术,美国FDA,欧洲和中国卫生部门批准的。大家一般认为合法就不会有问题了; 三,这类手术成功率的确比较高;四,这类手术获利丰厚,厂家和医院都全力宣传,广告宣传的力量太大,来咨询的人多已被这类手术的好处优点洗过脑。5,做这类手术的医生多倾向说手术的优点和成功例子,对可能发生的问题常轻描淡写, 我曾在网上搜寻相关医院广告,绝大多数只报喜不报忧,只有少数医院会诚实告诉病人他们失败的例子及严重后果。

     拿什么说服病人呢?那就拿眼科医生自己来现身说法吧。

     我们这儿眼科每周有大查房(Grant around),常请一些优秀眼科医生来讲课。有一次请了角膜激光手术专家A教授来传经送宝。同事们说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如果谁要做 Laser in situ keratomileusis (LASKI)手术,非A教授不可,因为他手术技术是最棒的。A教授开了一家专做激光角膜手术的私人医院,据说他也是我们全眼科最富有的一位医生了。会上,A教授介绍了他多年来上万例角膜激光治疗屈光不正手术中的成功经验以及少数的失败教训,他讲的幽默生动,把大家的注意力紧紧抓住了。

     可是,就是这位A教授,他自己就戴了一副度数不浅的漂亮眼镜,当时我想这里的年轻住院医生应该不会放过他的这付眼镜的。

     果然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医生提问了:“我有中度的近视加散光,你能做吗?”“Of course,”A教授轻松笑答说没问题。年轻医生再问:你的成功把握有多大?A教授说“如果一般医生是90%话,我有99%的成功把握。” 年轻医生挑战了:“那为何您自己戴眼睛而不接受激光手术呢?到底是戴眼镜好还是做激光手术好?”A教授怔住了,大家饶有兴趣地等他答是到底是他的矛好还是盾强?A教授很快地替自己解围了,答到当然激光手术去掉眼镜好。小医生不松气继续追问:“既然激光手术好,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做呢?” A教授狡猾地说:“等我发现有谁的手术做的比我好时我就会接受角膜激光手术。”底下眼科同事们哄堂大笑了。他辩解道我可不愿成为那失败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环顾周围,不知大家注意到一个普遍现象没有,眼科医生戴眼镜的比比皆是(视力正常者除外)。为什么这些眼科医生宁愿戴眼镜而不愿近水楼台先接受激光角膜手术呢?原因很简单,眼科医生比谁都清楚这类手术的并发症以及可能的长期潜在副作用,即使有少数接受屈光不正手术的眼科医生,每一步都非常慎重小心。我曾与好多国内国外角膜病专家谈过这问题,他们看到太多这类手术后的并发症后遗症,至少与我交谈过的医生们全表示自己不会去接受角膜激光手术,也不会让自己家人去做的。

     人的角膜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组织, 位于眼球前中央部分,即平时人们常说的黑眼珠。它透明,无血管,坚韧,是我们看世界的第一道重要镜头。角膜厚约0.5~1mm,中央较薄,周边较厚。角膜分为六层,由前向后依次为:泪膜层:润滑保护作用。上皮细胞层:多层细胞,易因损伤而脱落,但再生能力很强。前弹力层:极薄,易损伤无再生能力。实质层:占角膜厚度的90%,损伤后不能再生,以瘢痕组织代替,激光手术矫正屈光不正主要手术就在这一层。后弹力层:抵抗力较强,损伤后可再生。内皮细胞层:仅为单层细胞,损伤后不能再生,只有靠邻近细胞扩张和移行来填补缺损区。

     因透明的角膜在眼屈光系统中屈光能力最强,形似照相机的镜头,因此当发生屈光不正时,人们首先想到改变角膜的曲率,来改善视力聚焦功能,近年来近屈光不正手术主要是用激光等方法通过改变角膜实质层的厚度来曲率以达到摘掉眼镜的目的。在临床上屈光不正手术治疗经历了一个发展过程,从最初简单的凭医生经验放射性地切开角膜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二厚度到目前由计算机精密控制激光来矫正角膜厚度,手术治疗屈光不正的水平和成功率越来越高。目前最流行和广泛接受的手术为准分子激光原位角膜磨镶术(Laser in situ keratomileusis,简称LASIK)。

     尽管LASIK治疗技术和效果比以前进步了,但它常见的并发症和后遗症也不少。有关这方面的学术论文太多,这里归纳小结如下:

1 屈光不正矫正不足,或者矫正过度。其结果是丢掉了老眼镜再配付新的。

2 造成不规则散光。有时配眼镜也解决不了,视力比手术前更差。

3 干眼症。眼睛干涩异物感,严重者需要长期使用人工泪液。

4 视物模糊不清。多由角膜实质层纤维疤痕造成。

5 角膜上皮相嵌与角膜瓣处导致癒合不良或上皮细胞缺损。

6 板层角膜炎。

7 夜间视物眩光或出现光晕圈。

8 角膜感染,溃疡。

9 视力回退,即矫正的视力不稳定,有部分回弹。

10 更有严重的因为角膜受损导致角膜变薄膨出(圆锥型),角膜疤痕等而不得不接受角膜移植术甚至失明。

     即使手术成功者,远期的隐患也不少,比如角膜变薄导致眼压测量不准延误了青光眼的诊断治疗;老年后需要做白内障手术时,角膜的手术导致人工水晶体的计算不准确等许多未知风险。美国FDA在他们官方网站里清楚提到:Long-term data are not www.yihu.com is a relatively new www.yihu.com first laser was approved for LASIK eye surgery in www.yihu.com, the long-term safety and effectiveness of LASIK surgery is not known. (长期资料缺乏:LASIK是一个相对新的技术,1998年才第一次批准临床使用,因此它的长期安全性和效果还是未知数。)

     激光矫正屈光不正手术这好比创伤性美容手术,想美就得冒风险。因角膜激光手术导致失败的例子在临床上并不少见。即使有99.9%的成功率,那0.1%的失败落在谁身上都会是100%的后悔和痛苦,即使所谓基本成功手术可能也会有预想不到的问题。

     我堂姐的激光手术一只眼很成功,另一只眼手术中因医生操作稍有片刻疏忽导致近视矫正偏差且术后角膜上皮再生障碍,虽然近视基本矫正了,但形成了不规则散光。医生建议一年后免费再给做一次手术,如不想做就还得戴眼镜。她不敢再做手术了,只好又配了一付眼镜矫正散光。现在我堂姐因不规则散光夜晚开车眩光感严重,而且干眼症严重。她后悔莫及问我这是否算医生手术失败?从临床角度看我说她算一个“治疗有效”者,因为毕竟对近视有一定改善。

     有屈光不正的病人太多,中国是个近视大国,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其实简单就是好。如果在眼镜,角膜接触(隐形)眼镜和角膜激光手术中去选择,应该首选戴眼镜,尽管它不方便,对我们宝贵的角膜来说,这是最简单安全的矫正屈光不正方法。其次,可以考虑佩戴角膜接触镜,它对角膜有一定伤害,但如严格按照使用要求做,保持清洁,控制佩戴时间,应该可以是次选。至于手术,不是在实在没有办法(比如两眼屈光不正相差太大又无法戴角膜接触镜等)情况下,能不做最好不要做。

     说了这么多不应该手术理由但肯定还是有不少人甘愿冒险要做, 实在要做为了争取最佳效果,请参考美国FDA对想做LASIK人的建议(如谁知道国内卫生部建议欢迎添加上)注意以下几点:

1 找一个正规医院一个好医生。 

2 对有关治疗多听多比较。 

3 不要单纯以价格来判断手术好坏。 

4 不要相信广告,“百分之百成功否则退钱”的话决不是成功的保证。 

5 仔细读懂医院术前的说明。 

6 术中要全力配合医生。 

7 术后要按医生嘱咐做。 

8 再优秀的医生也可能有马失前蹄时候,要有可能失败的思想准备。 

9 最后是祝您好运(这条是本人加上的真心话)。

     写到这儿似乎该停笔了,是否说清楚问题了我心里没底,那么再讲个自编的小故事。

     甲和乙要去同一个目的地。甲去过多次知道该怎么走,乙从未去过所以向甲问路。甲指着左边路说走这条路可到目的地,回头甲的脚却迈向右边那条道了。乙该怎么办,向左还是向右?是听从甲手指方向走,还是跟着甲的脚步走?何去何从,请三思而后行。

     这样说简单了,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后注:本人与制造激光眼科手术设备的公司和推广这类医院无任何利益冲突,与眼镜制造商和商店亦无任何利益关系 。此博纯粹就事论事,科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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